似梦还真

我是俪歌，今年我的新书《物语症》在花城出版社出版了，这是一本短篇小说集。这是我出版的第五本书，却是我第一次尝试创作并出版的纯文学作品集。我生在长沙，长在长沙，大学也在长沙，来来回回路过师大许多次，每次都有不一样的心情。如今能凭借作品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母校的校刊上，我是万分荣幸的。我是2010级的学生，距离我毕业已经很久了，回想起在师大读书的岁月却还是历历如昨，想到就会泛起微笑，有太多的东西珍藏在记忆里，并改变了生命的厚度：比如我们在校园和宿舍里共度的欢乐时光，那是精神的养料；比如我们在课堂上收获的知识，那是对灵魂的供给。我在师大学习的是社会学，这一门学科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我对世界的认知和看法，进而影响了我笔下的世界。社会学教给我的最基础也最重要的一条认知是：世界是有联系的，没有什么是单独存在的，也许是这样，在我的故事中，梦境与现实也开始有了交汇的点。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经常做梦的，醒来之后又还保留着梦中冒险的记忆。我有时有幸，得以珍藏梦境，在梦中遇见了有趣的事物时，我可能会骤然惊醒，然后记下来，这就成了笔下一段故事的引子，或是片段，甚至可能是整个故事的核心。我记得《丧钟为谁而鸣》就是这样来的。我在做梦，梦中是大片大片的红色的花朵，我不知道它们的意义，但是我感觉到我捉住了什么，等我醒来，就由这一片花海延伸开去，有了一段故事。

当然了，故事如果总是这么来的，那便只需天天睡觉就好了，总有几率能等到缪斯的垂青。在讲述一个故事之前，最要紧的是拥有表达欲，对事物有自己的观点和态度，或者对某一段情绪的宣泄。我写《酒杯里的爱情》的灵感也来得有点突然，就是在朋友圈看到了一个朋友的结婚请柬，但是自己却是单身一个人。这也挺正常，只是突然想到了自己年少时的一些感情经历，怅然若失，回去就敲了一篇小文章。写《玫瑰色离婚》的时候就是听了蔡依林的《玫瑰少年》，文章的名字也来源于这一首歌。当然，我也去看了背后的故事。每个人从同一个故事中所能摄取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这个故事的症结在许多人看来是性少数群体的不被理解，也确实是如此，同样的悲剧总是反复上演。但在我这里，有一个更常用的母题：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如何在群体之中生存。性少数群体是一类特别的人，还有其他的特殊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跟社会有些许的不兼容，这种不兼容带来的往往是外界给予他们的或多或少的伤害，有的伤害最终成为暗伤，在他们被打磨成跟社会主流相融合的形状之下；有的则是一直在那里，想要消除却又无法消除……《玫瑰色离婚》的主角是这样一个人，《物语症》的主角依然是这样的，她骄傲着自己的不同，隐藏着自己的不同，最后却又失去了自己的不同，为此痛哭流涕，从此之后，她跟其他所有人都一样了。甚至是《鼻子》也涉及了一部分这个母题，当然，《鼻子》主要探讨的还是父母对孩子的极端控制，这是一个偏执的母亲固执地想要在孩子身上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妈的宝》和《我娘附在我的身上》则是从孩子的视角来讨论偏执的父母以及软弱的孩子之间对抗与依存的关系，这两则故事的主角还偏偏是一对父子，当然两人表现出来的反抗烈度也是不同的。看吧，我的故事都是这样来的，保持思考，持续观察，总会撞到那么一个思考和观察撞上的时刻，然后就迎来了表达欲的汹涌澎湃。这个时候，梦就登场了。

平铺直叙的故事是一种写法，夹叙夹议的故事也是一种写法，将故事不断地包装，在各种古怪梦境与现实中穿梭也是一种写法，算是我采用的写法。之前提过，我做过的梦境或多或少会成为我的故事的片段，在故事中编造一些梦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无法评述我这样的做法是好还是坏，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写法让我觉得有意思，也是我能够使用的方法。大概是我还比较年轻，我经历过的生活也总是轻浅，我不曾在生活中遇见过我越不过去的难关，就算有这样的障碍也没有不得不挑战的险境。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我当然做过与众不同的事，遭受了一些嘲讽和批评，但是我的与众不同不够伤人，我遭受的一切也不危及生命与灵魂。我所经历的那些故事，本质与故事中的人物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抱怨却只会招惹来“矫情”的嘲讽声。我对此是心知肚明的。但是我又不能为了让自己能够对故事中的人完全感同身受而改变自己的境遇，主动去寻求痛苦。我只能记住那些类似的感触，然后用梦境来作为包装，将故事包裹起来，呈现出来，虽然看上去都是轻飘飘的梦，虽然它们不能拿到生活中去称量重量，但在里面，也是躺着我的一颗真心实意的。

创作是有些痛苦的，作品不够好，表达不准确，都会带来痛苦；不断地重复修改，修改到看着稿子都有隐隐的厌烦情绪，一样会带来痛苦。但是创作又总是愉悦的，潜藏在心里的表达欲，被找到了一个故事进行安放和包装，借此有了出口，在键盘上敲打的每一个字又都是愉悦的。更不用说沉浸在人物的扮演中，感觉自己就是那个人物，跟着对方体验痛苦与喜悦，那种被情绪灌满的充盈，简直是让人上瘾。按照常理，我应该在文章的末尾鼓励师弟师妹们也能够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但是又觉得有些虚伪了。每一条向阳的路都是好的，都是应该被鼓舞的，便祝愿你们能够在所行之路上感受到满足与愉悦，还未起航的人可以在自己的人生中找到那么一条让自己欢欣的向阳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