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府风华 | 我们的发祥地——光明山


发布人:日期:2018-06-05

 

我们永远忘不了光明山,那距蓝田市两里,蜿蜒于涟水畔的幽静秀丽的山村。

我们初踏进那儿,正是抗战最艰苦的阶段,迁移到后方的大学的处境,大家大概都知道,然而意外的,我们却跑进了天堂。

 

宽平的马路,直透入绿荫深处,在远点儿来个“凝神注视”,竟深远幽邃得使人飘起一缕遐想。穿过这丛荫夹道的绿廊,便看见一排排的新式建筑,错落有致地掩映在山坡的疏林里。

入院,正面是一座庄严的总办公厅,右边是静穆的医务所,门外乔木交荫,鸣禽清脆,很像一所诗人的住宅。

总办公厅的左边,是院内的走道。走向左边,通过图书馆的拱门,便进入了宿舍区。图书馆的左右侧,是一排一排的、经过精美设计的教室和各种实验室,正前方,便是些傍山因势、高下得宜、乔木花圃错落其间的一、二、三、四、五、六宿舍。

 

 

国立师范学院蓝田前门

 

普通在大学里,未免自由点,然而国师所规定的札记、论文、读书报告,都得准时完成!四楼四底、联以拱门的宽大高敞的图书馆,只要是开放的时间,人总是满的。里面,静悄悄的,除了偶一不小心而来的一两声响声外,同学们连走路都是提起脚跟走的。大家都埋头在教授们指定或兴趣所在的书本里,谁也不敢、谁也不愿破坏那里的宁静。

也并不纯是读“死书”,那儿有完善的体育设备。足球场,是湖南最标准的一个。在金兆均博士的倡导下,课余或规定的时间内,铁球、标枪、双杠、单杠,不会有好多空。至于球类更不用说,体童科的同学,固然天天在抛掷踢蹴,普通系科的同学,也不会放松它。国师远征队,就曾以所向披靡的姿态,扬威桂林。

 

大家还有普遍的音乐、戏剧爱好。自音专设立、唐学咏博士来院后,各种器乐组、合唱团于是乎乃日趋完善,只要在蓝田念过书的同学,谁能不醉心向往于“神曲”、“牧童操”、“山居引”的精美旋律?就现在回到那儿去,相信大礼堂的梁上还有余音,假如孔夫子复活,起码得十年不知肉味!

 

 

 

国立师范学院蓝田操坪

 

 

国立师范学院蓝田联谊

至于国师剧团,先后公演过《雷雨》、《北京人》两个大剧本,曾博得不少的眼泪与掌声。事后,报上的赞美评论曾继续两周之久。蓝田各中学戏剧的演出,导演照例是专聘国师剧团的同学充任的。

关于学术发表刊物印行,学校当局更是极端奖励,壁报固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就是曾有订户千户以上的杂志,便有八种之多,像《国师旬刊》、《国师季刊》、《国力》月刊、《新血输》半月刊、《卮言》季刊、《新星》半月刊、《学与思》半月刊、《小宇宙》月刊等都是。前五种,学校当局还有少数津贴,后三种则纯系同学集资自办。笔者主编《学与思》与《新血输》时每半月销售量最高曾突破三千份的纪录,那时,她们——《学与思》、《新血输》——终只有年半或几个月的历史。

 

事实俱在,这些并非夸伐,然而所以能如是,不能不说是我们先生们的齐整的缘故。七系四科里,哪一系科都有近十来位先生“教授”,而且都是宇内驰名、学界泰斗!像名噪海内的诗人宗子威先生、史学前辈李剑农先生、教育哲学家孟宪承先生、古文家钱基博先生、经学家钟钟山先生,还有汪德耀、黄子通、谢扶雅、高觉敷、李达、钱默存、郭一岑、吴澄华、陈一百、储安平、董渭川、陈传璋、唐学咏等等先生啊,一口气真数不完,现在在院的教授还不算在内!青年们有的是活力、热情与强烈的求知欲,只要有人能够指示他一条真正适合的通到学术之宫的道路,他们自然会尽力猛赶,不会外务他求的!在近百数的名师诱导下,良好学风的养成,原是意料中事!

 

 

国立师范学院蓝田院医室

 

那场合里,除了成绩优异和你有特殊的天才外,金钱势力,得不到同学的重视。大家都很亲近,大家都很简朴,没有党派势力的渗入,也没人以华丽的服饰傲人!

男女同学间有界限,然而并不生疏。谈恋爱,但只以“品学”、“才艺”为求爱的工具。

一、二、三、四、六舍是男同学宿舍,因每舍建筑的形式不同,所以每舍寝室所住人数,也从四个到六个不等。第五舍是女生宿舍,她们更舒服,前面有一个精致的花圃,每当朝阳初上,照例有捧卷吟哦、与花竞艳的女学士在徘徊,她们和男同学一样的大方、勤奋而诙谐。记得也是四五月,瓜果初上市,西宫传出“帘卷东风,人比南瓜瘦”妙句,本来,她们一般的要比男同学来得丰满,“人比黄花瘦”不能写实,自然值得修改了。

 

图书馆前右向的路,可通到联谊社。那儿是光明山风景的焦点,无论是嫩绿新红的早春、花落鸟啼的初夏、潭澄天碧的仲秋或是河山玉琢的隆冬,那儿的景物总是一样的使人流连忘返的。从佳木成荫、幽香袭人的小径,走上十来步,一座西式平房,很适宜地放在山坡上。一间是音专的办公室,一间是钢琴练习室,还有一间大厅,那厅多有五次结婚和百数次茶会的纪录。厅前有水泥的长廊,廊下是一条狭长的花坛,花坛下是块不大不小的草皮地,再前便是陡落的山壁了。山下,一片平畴绿野,辽阔地在你眼前展开,纵目远眺,小溪逝入林丛,远木刺着蓝天,天,却在青峰的那边,浮跃着引诱你的眸子,心随眸子飞远了,“静”,像温泉般浸化了整个的你,纵算你是个百分之百的俗物,这时也能一涉物我均忘、尘缘俱尽的妙境。晚春,盛行日光浴,一床毛巾毯,躺在那草皮地上,让阳光像母亲似的轻轻地抚着你。钢琴室里,一缕缕低昂天半的铿锵的琴声,啊,那是天使的轻唤,她会将你带入儿时的梦境。

 

 

 国立师范学院钟楼

 

涟水从光明山的左后方绕到右前方,像海伦的粉臂紧紧地拥抱她的恋人,清流轻快地通过浅滩、石坝、峡谷、深潭,流向那更远的地方。她有时安静得像处子,有时咆哮像怒狮。夏晨,莫让露水湿了衣裾,在她的旁边坐上十几分钟,听微润的细语,看山花的默诉。月夜更好,一个人也罢,不一定要情侣,月光,水银般泻满溪上,铺在树梢,流遍心头,一天来从人世间惹得的烦恼忧虑,会给冲洗个干净。

 

那儿是我们的天然游泳池,溪面宽不过六七丈,溪水最深不过七八尺,更衣室、救生杆,设备是一应俱全的。开放的时间,欢笑充满了那个小世界,健美的身体,冲起浪花,乱流急进。跳台上,一个美妙的姿势,飞燕般淬入水中,游泳家多了啦,有美人鱼,有青蛙,有水牛,有主力舰。涟溪,是六月的天国,是夏季的乐园。

离开蓝田两年了,光明山的一切,还清清楚楚地浮跃在我们的记忆中,那是我们的发祥地,我们永忘不了那蜿蜒于涟水畔的幽静秀丽的山林。

(本文写于1946年,作者系国文系1943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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