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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校友


发布人:日期:2018-06-13

蒋坚松

 

亲爱的校友们:

你们好。今年将迎来母校80周年华诞。在期盼的喜悦和激动中,借这个机会向大家问好,和大家叙叙旧,说说心里话。

罗素说人到老年要避免不适当地沉湎于往昔(undue absorption in the past)。我回顾自己的教师生涯,回顾自己和大家几十年的机缘,我的心情是美好的。有些怀旧,但没有伤感,没有惆怅。有的只是归属感、踏实、庆幸和感激。

我1957年考入涟源一中读高中(当时我的家乡新邵只有两所初中)。学校在蓝田镇光明山。

 

 

 

一排排依地势而建的土砖平房,教室里是烙上“国师”火印的木课桌椅。校园里没有建房子的山坡上有好些高大的松树。学校附近有一条不通舟楫的小河、一架筒车日夜吱吱嘎嘎地响着,水从一排上升的竹筒中依次溢出,开始是完整的一片,随即被吹得七零八落。周围是色彩丰富的山林和田野,鹅黄、嫩绿、姹紫、嫣红,四时变幻,层出不穷。田野里河风飒飒,山岭上松声阵阵,使人想起美国诗人马斯特斯(Edgar Lee Masters)的诗句:“是浩荡的风吹醒的浅吟低诵的抑扬格散句—/松树却把它们谱写成交响诗。”(Faint iambics that the full breeze wakens—/But the pine tree makes a symphony thereof .)

后来才知道那里曾经是湖南师范大学的前身—国立师范学院的所在地。1938年,国难方殷,“诸多学者名流,凝聚于此,志士仁人,志节弥笃,关心国是,商量旧学,探究新知,倾心育人,艰卓述作,成果丰硕。”(蒋洪新)此地遂成教育重镇,学术渊薮,人文荟萃,薪火相传,绵延不绝。

1990年我在美国时,曾经踏上美国思想和文化的胜地—梭罗离群索居两年零两个月、写出他那部旷世名著的地方瓦尔登湖(Walden Pond)。当时想周围地区哈佛等大学的文人、学子是何等幸运,可以不时来到湖边徜徉,静听那位哲人的智者絮语,感悟他“为生活—做减法,为思想—做加法”的智慧。

没有意识到作为湖南师范大学的校友,自己就是一个著名的、因为一部热播的电视剧而更加令人神往的光荣学术传统的一部分,还格外有幸在它的肇始之地踏过大师、前贤们的足迹,听过他们似乎刚刚远去的脚步声,叨过他们民国风范师德师艺的余惠(当时涟源一中的老师中有好几位是“国师”旧人)。

 

 

 

好像此生注定和母校有缘,1960年高中毕业后我又考取了湖南师范学院外语系英语专业(当时外语系有俄语和英语两个专业)。从1964年毕业留校任教,到2017年不再教课,50多年的工作和教师的职业结下了不解之缘,也和一代又一代的年轻学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是我最珍贵的记忆,也是我最大的财富。我忘不了上世纪60年代对那种简单的、甚至有些粗陋的手工作坊式言传身教的共同坚守,忘不了70年代上山下乡日出而作、日没而息,晴天出工、雨天上课,自己编教材自己油印的虔诚,忘不了改革开放之初新潮扑面而来,师生携手试验新教材新教法的激动,忘不了进入新世纪,师徒如切如磋、数年磨一剑打造学位论文的匠心。当然我更忘不了学生亲人般关心和照顾的温暖,忘不了他们指出我的错误、包括纠正我长期没有觉察的念错写错的字(朱光潜先生说学外语要防“暗病”)的真诚。

我感谢他们,没有他们的陪伴,我不会从一个或者照搬书本和他人、或者靠“试错”自己摸索前行的青年助教,到今天不管得失如何、已经有自己的理念和方法的老教师。

 

 

 

对肯定我、表扬我的学生我诚恳地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早学那么多年,自然有些先发优势,但你们有更多后发优势;你们懂的好多我不懂,你们会的好多我不会,我懂的会的那些也远不是无懈可击。

我还想说:“教学相长。”我在向你们传授知识的同时也蹭了你们的东西。我蹭了你们的新知识、新思想,蹭了你们新的语言和词汇。当然也蹭了你们的机敏和活力,蹭了你们的率真和友善。

我甚至在指导博士论文中,蹭了你们一位学妹(或学姐)正在研究和实验的国外新的学习理论和教学路子,经过本土化改造,用于教学目标与它们最初为之设计的那种有很大不同的一门课程的教学(有点绕)。我深深感到,与年轻学子交流、互动使我终身受益。这是教师的专利和幸福,是局外人未必能完全理解的。

希腊神话中皮格马利翁(Pygmalion)的传说曾给了萧伯纳灵感,使他写出了一部同名话剧,剧中主人公的原型是一个激情能“把泰晤士河点着”(set the Thames on fire)的实有其人的语音学教授。

神话中和剧中的主角都是因为对工作太过专注、对工作的对象太过情感代入而有了故事。我没有那样走火入魔(关于戏剧人物形象创造,有的表演艺术家主张和践行“不疯魔,不成活”—

他们一生居然能 keep their senses intact),但是随着教龄的延续和年岁的增长,我对自己的学生,在始终不变的师生情谊中,多了一种越来越自觉的兄长或长辈的情结,对他们越来越能够感同深受,总想能为他们再做点什么,或者带上路想再送一程。同时也更理解他们的不易,尽量不去打扰他们,增加他们的负担,分散他们的精力,占用他们的时间。这种心灵的滋养和人格的磨炼何尝不是教师的职业带来的另一种财富?

亲爱的同学们、校友们:当今时代,知识、理念、技术、乃至语言日新月异。一方面是技术的空前进步(看看今天的语音识别,想想在世纪之交,据剑桥大学一位学者,当时state -of -the-art technology 识别平常说话差错率可高达30-40%),另一方面是人文精神的回归;一方面是学科分类更加精细,另一方面是学科的边界变得模糊。在学科与学科之间的“灰色地带”、“城乡接合部”,出现研究需要和研究兴趣的新生长点,形成新的研究领域、研究范式。

 

 

 

多年来,校友们发扬着首任系主任钱钟书先生等先辈筚路蓝缕的精神和优良学术传统,怀着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或立足本行,深根厚植,春华秋实,硕果累累,或融通学科,跨越界域,开拓打拼,收放自如。今天,你们又带着几千年中华文明的浸淫养成的满满的文化自信,母校的深厚底蕴培育的博大的人文关怀,伟大的时代精神激发的强烈的创新意识,专业地、娴熟地投身沟通中外的工作,为“一带一路”建设,实现中国梦,做出你们新的贡献!

 

 

 

亲爱的同学们:欢迎你们回到麓山下的校园。这里有过同窗谊,师生情,有过少年的抱负,青春的躁动,成长的烦恼,无悔的追求。这里是根之所在,情之所系,梦之所牵,是永远的精神家园。同学们,老师老了,但母校沐浴时代的阳光,正焕发出新的青春活力。你们在寻访缅怀她光荣往昔的同时,一定会为她的今天感到骄傲!

 

2018年4月

 

 

作者简介

全国知名翻译家蒋坚松教授,湖南新邵人,初中就读于涟源一中(国立师范学院旧址所在地),1960年考取湖南师范大学外语系,毕业后留校任教。历任外国语学院院长、教务处处长、湖南师范大学校长助理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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